类似的对话，小红书用户“小帕的音乐笔记”（以下简称“小帕”）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。最近，为了让我们消费者少踩坑，他在社交平台上发布了“水团鉴别指南”，引发很多回帖和共鸣。
“水团”年年有，春节特别多。在近期的文化消费市场上，“烛光音乐会”“新年音乐会”等品类，可谓是五花八门，挂着“皇家”“爱乐乐团”等耀眼头衔的乐团齐齐登场。
然而，伴随着这股热闹的，还有接踵而来的质疑、投诉。不少专业技术人员指出，市场上多的是“挂羊头卖狗肉”“虚假宣传”或“夸大宣传”的“水团”，且价格普遍比职业团高出不少，令很多听众感到被骗了。
新旧年交替之际，和家人朋友来一场有格调的音乐会，渐渐成为人类青睐的选择。但怀着好心情而来，有时却未必能获得愉悦的体验。前段时间，国内音乐市场就接连发生货不对板的事件。
2023年12月22日，“比利时皇家爱乐乐团”在石家庄大剧院上演新年音乐会，遭遇退票风波。
在场观众指出，原定7点半的演出，快8点才开始有一位乐手登场，演奏并不在预告单上的曲目。“接着就是接二连三凑数的几个人登台演奏，直到男高音和竖琴乐手上场，全场嘘声。”
之后，河北某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发表道歉声明称，由于温差太大，乐团部分演员演出完第一场后，在第二天彩排时患疾严重，无法维持原定的演出，因而现场紧急调整演出架构。
虽然最终以退票作为处理方案，网友对此事的讨论却没有停止，在进一步探索该团信息后，认为存在“宣传不实”的嫌疑。
根据海报上标注出的乐团外文名称T Muziek Frascati，可以查询到这是比利时鲁汶的一家2007年成立的地方非营利性乐团，在乐团官网以及社会化媒体上，都没有“皇家”的字样。
就在几天后，业内又发生一起事件。12月30日，武汉爱乐乐团在其公众号发表相关声明，指出大麦网发布的2023年12月31日，在珞珈山剧院演出2024武汉新年交响音乐会与武汉爱乐乐团无关。
《声明》指出，大麦网售票信息中的演出乐团标注为“湖北长江爱乐乐团”，但使用了武汉爱乐乐团的简介，此为虚假信息。
“货不对板”之外，音乐市场还存在“李逵”和“李鬼”现象。有些乐团的名称与世界名团相近，十分容易混淆。比如，近期在中国开展巡演的“柏林德意志交响乐团”（Deutsches Orchester Berlin），与业内闻名的“柏林德意志交响乐团”（Deutsches Symphonie-Orchester Berlin，业内简称“DSO”）中文翻译同名，仔细对比外文名后才能发现两者的差别。
今年1月初，国内负责DSO巡演的演出公司发布声明称：2023年底至2024年初，柏林德意志交响乐团没有一点来华巡演计划，所有以“柏林德意志交响乐团”为名进行中国巡演的乐团，皆不是DSO。
小帕是一位资深古典乐迷，他发布的“水团鉴别指南”目前已有超过一千条留言，而很多找到他的人都是曾经“踩过坑”的。
“我之前根本没听说过‘水团’，经历过一场很差劲的新年音乐会后发现这里头套路挺多，才会关注这个账号。”一位90后上海女白领告诉记者。
“水团”这一名词，目前并没明确的官方定义。这是消费的人们在反复“踩坑”后，逐渐总结出的对非职业演出的统称。那些“挂着羊头卖狗肉”“虚假宣传”“夸大宣传”的乐团，大多可以被归拢到业内人士所称的“水团”。
“在交响乐演出市场中，包含职业乐团、业余乐团和非专业乐团等多种类型的演奏团体。”小帕解释，职业乐团一般拥有完整的乐团编制、固定的排练时间和固定的音乐演出季，业余乐团和非专业乐团情况各不相同，有些业余团也有完整编制，会排练，演奏水平也不错，但有些乐团是由业余表演者临时凑成，没有经过磨合与排练，演奏水平得不到保证。“比如在圣诞季的时候，有人会在国外高校内张贴公告，征集想来中国旅游的学生，组成临时的表演团。”
对于经验老道的乐迷来说，要分辨其中的门道，也许不是一件难事。不过，慢慢的变多的新人，因缺乏相关知识储备，往往很难看出他们的区别，甚至会觉得“水团”更专业。
一位资深乐迷和记者说，“能在正规音乐厅演出不代表就是职业团，有的演出场所并不会对表演者的水平设置门槛，他们只负责审核基本的表演资质。”
很多乐团的名称只可以通过英文翻译在外网进行查询核实，还有一些“确有其名”的乐团在注册时就“钻空子”，专门将“爱乐”“维也纳”“欧洲”等词放在名称中，打造高端乐团的“人设”。
而不同于电影、话剧等文化产品，音乐会产品缺乏足够的评价机制与空间，可供消费者作为参考。部分乐团往往打着“新年音乐会”“主题音乐会”的名号，一个新主题绑定一个新产品，打一枪换一个地方，演出结束产品就下架。
与参差不齐水平相对应的，是比职业乐团还高的价格。“水团”门票可以卖到580元、880元甚至1280元，反观杭州爱乐乐团这样的职业乐团，有时门票才80元、280元。
实际上，“水团”并不只在中国。时至今日，在欧洲的圣诞季，依然会有不少打着节日旗号的“水团”到处演出。在20世纪70年代，日本也出现过相似的情况。
针对“水团”现象，部分网友认为，这纯属一个愿打，一个愿挨，是消费的人“附庸风雅”的结果。
也有人认为，“水团”高发区，往往是一些高端文化音乐的“荒漠地带”，某些特定的程度上填补了当地的需求。“消费者想要接触关注交响乐、古典乐是好事，他们要有一个入门的过程，初期很难完全领会职业乐团的表演，选择较为轻松的‘水团’音乐会也未尝不可。”
关键在于，文化市场要对“水团”品质有基础的把控，并形成一定的评价和售后机制。
去年底，小佳通过大麦网购买了一场新年音乐会的演出票，不仅演奏质量不佳，还出现乐手与宣传不符的现象。在向平台投诉这一情况后，即便存在“演出人员不符”事实，平台给出的回应仍是“演出票为有价观演凭证，非普通商品，其背后承载的是文化服务并具有时效性、稀缺性等特征，此订单不支持退换。”
一面是人民群众对音乐消费的需求一直增长，及其对应的居高不下的“水团”上座率，另一面是水平一流，但生存不易的职业乐团，在失去引导的消费市场中，供给和需求易发生“错配”。
记者采访了一部分“踩坑”的消费者。他们提出，增强自己的鉴别能力当然很重要，但今天的中国文化消费市场纷繁复杂，是否有主体可以对产品的基础质量进行核验？不一样的层次的精神消费产品是不是应该对应不同的价格标准？监管部门是不是能够加强对相关消费产品的管理？
还有音乐会爱好者提出具体的建议，比如，购票平台可以对职业乐团打上认证标签，让我们消费者能够更轻松、更方便地了解乐团的基本性质。而对那些非职业乐团，平台可以完善评论功能，增加乐团评价类目，让市场去进行筛选。
“如今的音乐市场，并不总是‘外国的月亮比较圆’。国内有名的职业乐团，演出质量也很不错，比起一些‘水团’会是更值得的选择。”小帕说。
